第65章 “失心”疯帝
宗爱从赫连皇后处出来，吐出积压近20年的感情，他觉得自己似乎出气都顺畅了一些。
正是盛夏，平城宫中的鲜花盛开。若在平时，宗爱是看不到这些花儿的，但眼下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特别愉快，他看到这些花儿都像自己的心情一样，高高兴兴地盛开着，微风吹着送来一阵阵的花香。
宗爱今晚并不想去见拓跋焘，他想回到自己的府中，一个人独自回味赫连皇后的好。但他刚走到永安殿附近，只见小黄门贾周迎面急急走来：“中常侍，皇上正四处找你呢。”
“这一刻我不当班啊。”
“皇上命我找你呢。中常侍，皇上眼下刚服过药，心情不太好，你要小心点。”贾周是宗爱一手提拔上来的，一直对宗爱很拥戴。
“知道了。”宗爱点点头，走上永安殿的台阶。在进门之前，他习惯性地将耳朵贴在门上，想知道拓跋焘在屋子里干什么。谁知道他刚将耳朵贴上门，门哗啦一下从里面打开了。
宗爱赶紧稳住身形，总算没有一头摔到门里。
耳边，拓跋焘炸雷一般的声音响起：“宗爱你这个奴才，天天都这样监视我吗？”
宗爱赶紧伏在地上：“皇上，我站在门中，是想听一下陛下休息了没有。如果休息了，奴才就不要进来打扰陛下了。”
“为什么要鬼鬼祟祟地盯着我？我问你，太子的死是不是你在背后捣鬼？”
“陛下，陛下在说什么呢？”
“太子刚才托梦给我了，在梦里他坚持说他没有谋反，还说就是你这个奸人在背后告状害他。太子说我只要去调查调查就知道了。你在盱眙城下给我说太子将皇宫禁军编到东宫里去，这压根只是临时调动。再说了，正常人都明白，如果太子真谋反，他还敢只带500人到鲁口行宫来。都怪你这个蠢材，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事情？今天，我要杀了你方才泄愤！来人，给我拿刀来，快点！人呢，怎么都看不见了？”
大约因为怕拓跋焘吃过药发狂的样子，房间里并没有当值的小太监和宫女。所以也没有人跑去为皇上拿刀。
但宗爱一听，顿觉有天旋地转之感：“陛下，太子调军一事，后来太子到鲁口曾上书与陛下，只是陛下处于盛怒之中，未看即撕。另外，陛下也知太子只带500人到鲁口，但后面卢内带着2万人跟着也是事实啊，这些源贺将军可以作证。”
宗爱明白，如果此时不为自己争上一争，这个正处在五石散后遗症的皇帝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来，当务之急得转移他的注意力：“陛下，太子在梦里还和陛下说了什么？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让陛下去做？”
拓跋焘完全没有意识到宗爱已经从拓跋晃是怎么死的转移到了另外一个话题——拓跋晃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拓跋焘放开宗爱，在殿中开始踱步：“晃儿在梦里跟我说什么来着？嗯，他好像跟我说皇孙的事儿。皇孙的什么事呢？不行啊，我得赶紧回去接着做梦，这样我才知道晃儿要托付我什么事情。”
说罢，拓跋焘又往床上一躺，竟然马上鼾声大作，真如他所期望的那样，接着做梦去了。
宗爱伏在地上，好久不敢起身。他担心拓跋焘又醒过来，如果再像刚才那样揪着他不放，没准自己的小命马上就该没有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行啊，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不能再过下去了，这个疯子没准哪一天不要任何理由都可以把我杀掉。那时，我赫连妹妹就可怜了，再也没有人保护了。”
宗爱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眼下第一反应不是担心自己安危，反而是赫连皇后的安全，可见哪怕在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心中，也自有爱和温暖在。
宗爱弯着腰悄悄地退出门外。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和赫连皇后谈起的要杀拓跋焘的计划可能真要认真考虑一下了，就在自己被这个疯皇杀掉之前——很明显，拓跋焘自己被丧子之痛给压住了，他直觉自己被蒙蔽了，但又苦于没有证据。
宗爱呆在拓跋焘身边，知他的性格一向是“果于杀戮，后多悔之”。而且宗爱也毫不怀疑一点，如果拓跋焘发现自己干的那些勾当：毒哑崔浩、构陷太子，再加上最新的一条罪过：勾结皇后。他会立刻杀掉自己——就像杀掉一条狗那样容易。
当下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要杀掉拓跋焘，找到一个可以听自己话的皇子来当傀儡。宗爱边站在殿外，边在默默地算计着。……
第二天一早，拓跋焘醒来，宗爱一如往常陪着小心在一边侍候着。拓跋焘撑着一副疲惫的面孔：“昨晚，我是不是把你打在地上了，而且我还记得太子托梦给我，说他不是谋反？”
宗爱垂着眼帘，小心地回答：“陛下可能思念太子吧，陛下怎么舍得打奴才呢！陛下一直对奴才都很好啊！”
拓跋焘想了想：“也是，晃儿走了，崔浩也死了，我的身边人越来越少了。宗爱，你可要好好呆在我身边。”
宗爱看着这个白天是人、晚上则完全失控的人，心里充满了鄙夷，但在表面上，他的腰弯得更厉害了：“奴才有幸在陛下身边服务，一定为陛下尽心尽力。”
“这样，你去安排一下，过两天北上去阴山，我不想呆在平城了，一呆在这里，我就会想到晃儿。”
“那陛下，后宫要带谁去阴山呢？”
“带上冯左昭仪吧，让她给我讲讲书，我想耳根清静几天。另外，你就呆在平城，每天把重要的消息给我送到阴山行宫。还有，把皇孙也叫上，他也该去历练历练，好好练练骑术和射箭了。”
宗爱听完这安排，一喜一忧：喜的是拓跋焘不在宫中，他去赫连皇后那儿更方便了；忧的是难道拓跋焘要将皇孙立为继承人。如果皇孙被立，那自己的小日子可想而知。
拓跋焘看宗爱站在那里，久久不作声，提高了声音：“宗爱，还不抓紧时间去办？！”
宗爱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作出慌乱的样子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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